翟妍谈《霍林河的女人》:观照时代推动下东北女性的命运

发布时间:2024-05-06 17:26

处女座的人追求完美,做事认真负责,他们的爱情观相对保守,不太愿意轻易改变自己的想法或观念。处女座的女性在感情上比较传统,她们喜欢将爱情视为一种责任和承诺;而男性则可能更偏向于自我完善。 #生活知识# #星座运势#

原标题:翟妍谈《霍林河的女人》:观照时代推动下东北女性的命运

“站在渠埂上,放眼望去,那一片无边的盐碱地,白涔涔的碱嘎巴上,偶尔冒出星点蒿草,是那么斑驳,那么荒凉。唯有脚下这片茂实的稻,一晃一晃,荡漾起伏,闪着金色的光。”

“小时候,她从来不相信这世上会有愚公那样的傻人,如今看来,这世上,真需要有几个愚公那样傻的人。”……

近日,作家翟妍的长篇小说《霍林河的女人》由作家出版社出版。小说从九十年代末起笔,以榆村姑娘胡来早为主人公,以张麦子、叶高粱、李小米等其他几个姑娘为衬托,通过描述她们的家庭变化、个人磨难、情感经历、村庄变迁,展现出东北乡村女性在逆境中对美好生活的执着追求,同时也表达了霍林河畔人民对盐碱地改良、建设新时代新农村的勇气和坚持。

翟妍的故乡是一个面朝盐碱地、背靠霍林河的小屯子。在那片贫瘠的土地上,女孩子早早就和父母一起下地干粗重的农活,随后嫁人生子,过着和土地一样贫瘠的人生。20世纪90年代中期,石油工业的发展渗透东北乡村,村里的女性第一次看到了希望,她们跃跃欲试,力图通过去油田打工或嫁给石油工人,摆脱土地和命运的羁绊。然而乡村中重男轻女思想根深蒂固,传统观念驯化和束缚着代代女性,这一切使得早期的少数觉醒者在抗争和自我实现的道路上荆棘遍生、困难重重。

小说的主人公胡来早就是这样一个女性觉醒者的典型。她聪明、勇敢、正直,敢于直面生活的暴击和命运的嘲弄。她曾经为了弟弟、为了父母,无数次牺牲自己,发出“女人是谁?女人要做谁?”的喟叹。她逃离家乡“搞事业”,又在受挫后返回故里,从零开始,成功改良了家乡的盐碱地,让荒土上长出金黄的水稻。“她身上的最珍贵的品质是那种不屈不挠的精神。面对生活的种种不公,她积极改变命运,凭着一股子执着劲儿,不仅走出了困境,也为村里人带来了希望。”翟妍说。

与胡来早的人生故事相伴相生的,是东北乡村轰轰烈烈的脱贫攻坚实践。翟妍的爱人是家乡的“扶贫第一书记”,五年来战斗在扶贫第一线,而翟妍称自己是脱贫攻坚的“被动参与者”。她耳闻目睹扶贫过程中的许多复杂和艰辛,小说中提到的村村通工程、盐碱地改良、庭院经济、给贫困户发放扶贫物资等等,正是从生活中提取的素材,带着人性的温度和现实的重量。

故乡是作家成长的摇篮,灵魂的归宿,翟妍对故乡的一草一木,都怀有深厚的情感。她用细腻敏锐的笔触,书写东北乡村的风土人情,捕捉时代带来的风貌变迁,她告诉南都记者:“小屯子的变化发展,是一个地域的缩影。这个缩影,为我的创作提供了丰富的素材和灵感,也为我提供了一个观察和思考的独特视角。”

南都专访作家翟妍

南都:请谈谈写作《霍林河的女人》这部长篇小说的缘起

翟妍:写这部小说,源于我从小在吉林西部霍林河边一个小屯子里生活,亲眼见证了那里的女人和男人一样参加繁重的劳动,在艰苦的环境中拼命挣扎,只为把日子过得好一点。她们对自己的命运没有掌控能力,只能按照世俗的规训和希望去生活。九十年代中期,石油工业的发展渗透到我的小屯子,给小屯子带来了第一次巨变,那时候,那些正值青春的女孩子开始跃跃欲试,想要进到油田打工,或者嫁个石油工人,借此跳出土地和命运的羁绊,重新描绘自己的人生。那时,我和她们一样年轻,却并不是很理解她们的行为,甚至觉得她们不该怎样怎样。随着年龄的增长,尤其写作以后,总想起那段时光,会给别人讲她们的故事,这时候再回望我的小屯子,我理解了她们为什么要像飞蛾一样扑向石油公司,也理解了她们为什么要把石油工人当成救命的稻草。因为穷,因为没见过更体面的世界,也找不到更体面的男人,我开始不自觉地深入挖掘这些女性的内心世界,渐渐,想通过文字,将她们的故事写出来。这对我来说,不仅是对我童年和青春时期的回忆,更是我对这片土地上女性的赞美和致敬。

南都:霍林河是一条怎样的河?河流在文学作品里往往是母亲的象征,这条河给了她流经的土地怎样的滋养?又是如何塑造当地人们的性格?

翟妍:霍林河,即蒙语中的霍林郭勒,有美食之河的意思,是一条具有深厚历史和文化底蕴的河流。辽代时它被称为浑河,金代名为鹤五河,元代则称之为哈老哥鲁河,到了清代,被称作合河。这条河流不仅是嫩江右岸的一级支流,更是通辽市扎鲁特旗罕山西麓发源的重要水源。

她流经霍林郭勒市、兴安盟科尔沁右翼中旗,以及吉林省的通榆县和大安市,最终汇入嫩江水网。我所处的位置是这条河流最末端,也就是吉林省的大安市地界,仅有盲尾一样的一段距离。但对我个人来说,意义非凡,是我的母亲河,在我的两部长篇小说里,都被赋予了母亲的象征意义。她像母亲一样滋养着这方土地,不仅为这里的生态环境提供了宝贵的水资源,还滋养了沿岸的植被,在每年春季,为大量的鸟禽、野生动物提供了栖息地,也为沿岸而居村民带来了经济利益,比如可以长年打鱼,在冬季打苇,利用河水养蟹、种稻子。

霍林河是一条倔强又任性的河流,下游河水漫散,没有明显的河道,雨季时会漫灌整个草原,她的这种随意,在很多年前,经常给当地带来麻烦,但这也使当地人在面对她的挑战时,渐渐学会保持从容和稳定,越发坚韧不拔。同时,她也是包容和宽广的,仅在大安境内这段流域上,早在新时器时代,就有人迹沿岸活动,孕育了满蒙文化、辽金文化、草原文化、游牧文化、渔猎文化、农耕文化……这些文化的交融,也影响了当地人的性格,使他们也具有开放和包容的心态,能够接纳不同的文化和思想。

南都:小说的女主角胡来早,在现实生活中有原型吗?胡来早不是一个被命运眷顾的女性,但她最终实现了自己的人生理想。你认为她身上最珍贵的品质是什么?

翟妍:胡来早在现实生活中并没有一个确切的原型。如果非要说原型的话,她或许也可以被看作是我自己和与我同龄伙伴的样子结合在一起,提炼出来的这么一个人物,融合了很多女性的优秀特点。

胡来早非命运的宠儿,但她从未向命运低头,而是用自己的坚韧和毅力,一步步实现了自己的人生理想。她身上的最珍贵的品质是那种不屈不挠的精神。面对生活的种种不公,她积极改变命运,凭着一股子执着劲儿,不仅走出了困境,也为村里人带来了希望。

胡来早还拥有一颗善良和宽容的心。她能够理解古永淳的爱,理解张大梅的误解,也能宽容朋友、亲人之间的是是非非。这种气度让她在困境中依然能够保持平和,不怨天尤人,不抱怨命运。

可以说胡来早是令人敬佩的女性形象,也是我向往和膜拜的女性,她活得人间清醒,知道自己要什么,知道自己做什么,这是我写她的意义——让女性从她身上照见自己样子,重新审视自己,重新定义自己的能力和价值。

作家翟妍

南都:你对家乡的脱贫攻坚工作十分了解,你认为一线的扶贫工作最为困难之处在哪儿?在《霍林河的女人》这部小说里,使用了哪些脱贫攻坚方面的现实素材?

翟妍:关于家乡的脱贫攻坚工作,我想用“被动参与者”这个词来定位我自己。用这个词的意思是脱贫攻坚一启动时,我并没有快速进入这个模式里,但我爱人是直接参与者,他第一时间成了扶贫第一书记,而后又调到扶贫办,在脱贫攻坚实战中摸爬滚打五年,这五年里,我跟他一起历练成长,也见证了这一过程的复杂性和挑战性。一线扶贫工作的难除了受地理环境的限制,还受基础设施薄弱、贫困人口缺乏技能和教育水平低等因素影响,最难的就是改变观念,基层人的思想大都是比较顽固,求静不求变,认为静就是稳,变就是冒险,凡是冒险的事,他们都不愿意干。比如我在小说里提到的盐碱地改良,从没人参与到首次种稻失败,再到改良成功,这一推动进程,用了大约二三十年的时间。

这部小说中,我使用了许多脱贫攻坚方面的现实素材来描绘当地人民的生活和奋斗精神。例如,小说中提到村村通工程、盐碱地改良、庭院经济、给贫困户发放扶贫物资……此外,还有农民生活的艰辛和贫困,以及人们为了摆脱贫困所采取的各种措施和方法。这些现实素材反映了中国脱贫攻坚工作的真实情况,也展示了吉林西部人民的奋斗精神和勇气。

南都:伴随着经济方面的“乡村振兴”,人的观念意识是否也在进步?例如,在吉林西部农村,是否还有重男轻女的现象?当下的农村女孩是否有机会进学校读书,有比出嫁生子更好的出路?

翟妍:在吉林西部农村,重男轻女的现象早已逐渐淡化,甚至对女孩子会多几分偏爱,普遍有机会进学校读书,接受良好的教育,能够接触到更广阔的知识领域。这得益于教育普及、社会进步以及政策引导等多方面的努力。

越来越多的农村女孩早不把出嫁当成出路,通过接受教育,提高素质和能力,在就业、创业等方面有更多选择,可以选择留在城市工作,或者回到家乡发展,为乡村的振兴贡献自己的力量。

南都:当下的“榆村”应该已远远不同于你童年时代的霍林河畔的小屯,请谈谈你故乡的变化,以及作为一个作家对故乡所怀抱的情感。

翟妍:当下的“榆村”与我童年时代的霍林河畔的小屯相比,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故乡的变迁,既是我个人成长的见证,也是时代进步的缩影。

我记得小时候的霍林河畔,都是矮趴趴的土房,暴土扬尘的窄路,电路说断就断,吃含氟非常高的碱水井,每次烧完水锅里都是白碱嘎巴,生活设施相对落后。随着国家对农村地区的投入和支持,这片土地上的村屯都面貌焕然一新。如今,住房得到了改善,道路宽敞,公共设施日益完善,生活水平也有了显著的提高。

故乡是我成长的摇篮,是我灵魂的归宿。作为一个作家,我对故乡所怀抱的情感是复杂而深刻的。我对故乡的草木、庄稼和河流,都充满了深厚的情感。我现在居住在小县城,也会时常回去,每次看到它的变化会我感到震惊和自豪。我常常以那个小屯子为背景,描绘这片土地上的风土人情、历史变迁和人物命运,来表达我对故乡的深情厚意。我相信,小屯子的变化发展,是一个地域的缩影。这个缩影,为我的创作提供了丰富的素材和灵感,也为我提供了一个观察和思考的独特视角。

南都:中国当代文学中有很丰厚的乡村文学的传统,你认为自己从这个传统中继承了什么?又为这个传统增添了一些什么?

翟妍:丰厚的乡村文学传统,不仅记录了乡村生活的真实面貌,还展现了乡村人民的精神风貌和情感世界。我在的写作中,继承了这个传统中对乡村生活的细致观察和真实描绘。通过细腻的笔触,还原乡村的自然风光、生活习俗以及人们的日常劳作。我认为只有真实地反映乡村点滴生活,才能让读者更深入地理解和感受乡村的魅力和价值。

我也继承了这个传统中作家对乡村人情感世界的深入探索。乡村人内心世界丰富,情感真挚,他们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都值得关注和书写。《霍林河的女人》就是通过讲述乡村人的故事,让读者去感受乡村人的真实情感和生活状态。

在继承传统的同时,我也为这个传统增添了一些新的元素和思考。当今社会,乡村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变革和挑战,我关注着这些变革对乡村生活和人们思想观念的影响,在《霍林河的女人》中探讨了乡村与城市之间的关系、传统与现代之间的冲突与融合等问题,试图呈现出一个更加复杂和多元的乡村世界。

我也注重在作品中表达对乡村未来的思考和期待。乡村有着巨大的发展潜力和无限的可能性,只要我们用心去发掘和呵护,乡村就能够焕发出新的生机和活力。因此我在作品中积极传递正能量和希望,希望能够激发更多人对乡村的关注和热爱。

南都:《霍林河的女人》是一部具有浓郁的东北气息的小说,请谈谈这部小说里有哪些特别“东北范儿”的地方。

翟妍:在人物塑造上,特别“东北范儿”,主人公和配角们都具有鲜明的东北人性格特征。他们说话直接,做事仗义,展现了东北人豪爽、大气的一面。比如胡来早,在面对困难和挑战时,不会绕弯子,直接面对,用实际行动去解决问题。这种直率的性格和务实的作风,正是东北人独特的魅力所在。

在情节安排上,故事的发展也特别“东北范儿”。它紧密观照时代推动下东北女性命运的走向,以女性人物、事件的变化追寻着东北乡村、小县城的现代性变革轨迹。改革开放后,以胡来早为代表的新生代乡村女性在抗争命运的过程中,在实现对个人形象、理想爱情、自我价值完美追求中表现出的坚韧和勇气,是那一代大多东北女性的普遍状态。

还有就是语言上,我运用大量东北方言和俗语、歇后语,通过语言环境的营造,将东北大地的风土人情、时代气息、社会变迁一一呈现。无论是广阔无边的草原、庄稼地、还是寒冷的冬季、大雪、热闹的集市、温馨又充满纠葛的家庭,都会让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身临其境,仿佛置身于东北的大地上,感受到了这里的独特魅力。

我把极具地域特色的盐碱地改良展现出来,也是“东北范儿”的重要体现。

南都:在《霍林河的女人》之后还有什么写作计划?

翟妍:我曾拟定的创作计划是写出长河系列三部曲,第一部是《长河长》,《霍林河的女人》是第二部。之后,我会将笔触延伸到更广阔的领域,继续深入挖掘东北大地的故事,争取早日完成第三部长篇小说。希望通过我的作品,能让更多人了解和关注东北,感受到东北的别样风情。

作家简介:

翟妍,本名翟景华。自由撰稿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二十九届高研班学员。吉林省文学院签约作家。吉林省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吉林省科普作家协会副主席。白城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在《作家》《十月》《中国作家》等全国各大文学期刊发表作品200余万字。有中篇小说、短篇小说被《小说选刊》《长江文艺好小说》《小说月报》转载。长篇小说《长河长》荣获第六届"中华宝石"文学奖、吉林省第十三届长白山文艺奖、第六届吉林(公木)文学奖。电影文学剧本《嫩江湾扶贫记》,荣获共青团中央志愿者文学大赛二等奖。

出版有中篇小说集《麦子熟了》、散文集《如果生命可以再度青春》、长篇童书《青云城里的来客》、小说集《少年美木》等。

采写:南都记者 黄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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